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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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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有一點,沈枝意誤會周柏野了。

這是他第一次接吻,沒有技巧,全是情感。

甚至意猶未盡,上一次給他這種感覺的,還是剛結束的賽車比賽。

但沈枝意卻有些楞怔,她唇色殷紅,上面蒙了一層暧昧的水光,他的手指插進她頭發之中,貼著她的後頸,像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

沈枝意呼吸間全是周柏野的氣息,她頭腦昏脹,仰頭看著他的臉。

他的下唇有一個清楚的咬痕,凹陷下去的一點齒印是她被舔弄時忍不住咬下去的,此刻清晰地印在上面。

“留印了。”她伸手去碰,手指剛貼上他的嘴唇,就被他張口咬住,食指被他叼在嘴裏,剎那間讓沈枝意幻視叼著磨牙棒到處跑的多比,“你幹什麽?”

“想接吻啊。”

他手指點著她後頸,暗示意味明顯,說話時偶爾碰到她的手指,酥麻的癢。

回答的也直白,不給她任何躲閃的可能,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睛。

沈枝意手指壓著他的唇,“今天能消印嗎?”

她想著辦法,問他要不要給他戴個口罩,如果他要出門的話。

周柏野沒說話,眼裏似燃著火,始終看著她。

兩人的距離那麽近,剛才親著親著,沈枝意被摟抱著坐在他腿上,臀部壓著他的膝蓋,又在啄吻間不自覺往前,是感受到異常的,只不過當時沒工夫在意,此刻親吻間歇,她低眸就看見他休閑褲中間的鼓脹。

周柏野絲毫沒有隱藏的意思,坦然地順著她的眼神看了眼自己,又看向她,語氣略帶讚賞,誇她,“厲害。”

“你也不賴。”

她指腹摩挲他的唇,聲線很柔,嘴唇幾乎是貼在他的肩膀上,“周柏野,松開我的手。”

周柏野看出她的意圖,松開唇,同時撤下自己的雙手,撐在她臀部兩側。

他將距離拉得很近,讓她能輕易達到自己的意圖。

沈枝意的靠近卻緩慢,眼神在他臉上掃視一圈,在親吻他唇之前,先落在了他下頜上,“有一點紮。”

他的手指克制地停在她睡褲縫合線周圍,輕聲應她,“下次註意。”

沈枝意也跟著嗯了一聲,她慢吞吞往上,親吻他的唇角,感覺到他怔了一下後,又慢慢貼近過去碰上他的唇。

他們斷斷續續地接吻。

停下來時周柏野就捏著她的手指,揉捏、摩挲,盡管沒有語言交流,但肢體的輕微接觸更讓人心癢難耐。

桌上放著的汽水開著,易拉罐拉環在周柏野手指上,沙發並不算大,上面鋪著紅白波點的蓋布,兩人之間只能空出一只多比的距離,他靠在扶手上,晃著拉環看著窗外的天色。

八點的天,太陽不知道躲哪兒去了,天空藍白相間,看著幹凈透徹,適合晨跑,適合散步,但不適合在屋裏暧昧不明。

沈枝意看著他的手指,又看著他的臉,偶爾他視線落過來,兩人對視的時候,沈枝意感覺到疏離,覺得他的目光冷淡,看著她也只是在打量,仿佛欣賞一件掛出來的藝術品。

“你介意我畫畫嗎?”她問。

周柏野看著她的唇,問,“畫我?”

沈枝意點頭,坐在地上從茶幾下面拿出自己的畫紙和鉛筆。

她動作很遲緩,手撐著腦袋,目光不夠清明,卻像是被風吹動的蒲公英,從他揉亂的領口一路來到他的眼睛。

周柏野在這種註視下忽然有些想抽煙,但他已經戒煙很久了。

之前在國外沒人管,身邊同學抽煙喝酒都會叫上他,一幫人開派對,他坐在最邊緣,那些人問你為什麽這麽不合群,然後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夾在手上,擦亮打火機後,吸了一口,嗆得眼睛都紅。

大概有一年的時間,抽煙喝酒跟別人飆車,但這也沒意思,煙癮犯的時候他會覺得煩,不喜歡這種欲望被控制的感覺,這讓他覺得不夠自由,於是戒煙,回國的時候周建民丟給他一包煙和一把車鑰匙,看他的眼神跟此刻沈枝意看向他的眼神雷同。

審視、觀察,像是要剝了這層玩世不恭的皮囊,看清楚他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沈枝意眼裏沒有情欲、沒有興趣,只有好奇。

這就很有趣。

他在這時候想起周梓豪。

周梓豪的很多行為在他看來都幼稚,他們相差兩歲,周建民和張正梅沒離婚之前,周梓豪總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跑。

他玩的玩具,周梓豪要一樣的。

他交往的朋友,周梓豪也跟他們當朋友。

他聽的音樂、看的動畫片,全部都被周梓豪覆制一遍。

之後周梓豪高中談戀愛,他從國外回來幫他處理爛攤子,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覺得他這個弟弟簡直蠢透了,更無法理解戀愛這玩意兒除了讓人腦袋空空之外究竟還有什麽別的作用。

但在比賽那天,從車上下來,外面都是歡呼,所有的目光都朝著他而來,唯獨站在他弟旁邊的沈枝意沒有。

她看著周梓豪,只看著周梓豪。

現在這雙裝過周梓豪的眼睛看著他。

接吻的時候他揉過她的長發、摸過她的後頸、攬過她柔軟的腰肢,哦,在她貼過來時,手臂也碰到過她胸前的柔軟。

他猜她在這時候想不起來周梓豪是他弟,就像他那時候忘了她是周梓豪的女朋友。

沈枝意問他在看什麽。

他手肘撐在膝蓋上,拉近了距離,伸手撩開沈枝意散亂遮住側臉的長發,“你跟他接吻之後,也會給他畫畫嗎?”

沈枝意沒有停筆也沒有擡眼,專註在自己的畫紙上,鉛筆摩挲,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時候談論前任不會顯得很沒品麽?”

“你是要當道德標兵麽?”周柏野笑,“沒道德有什麽不好?”

沈枝意畫紙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大概的他,靠在沙發上,坐姿懶散,神情慵懶,手上夾著一根煙,煙霧往上,模糊了他的眼。

她站起身,揉揉自己的肩頸,把畫紙遞給他,“那我會覺得你很危險。”

她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嘴唇還泛著不自然的紅,眼睛卻已經冷靜了下來。

“送你的禮物,祝你睡個好覺。”

周柏野起身走到門口,卻沒有立刻出去,他拉著她的手,攤開,然後捉住她的無名指,把易拉罐拉環從自己手上套了過去。

沈枝意有些莫名地看向他。

周柏野彎下腰,敞開的領口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和漂亮的鎖骨,手撐著她敞開的門,外面有咯吱聲,這一層盡頭處一戶人家打開了房門,有人走了出來,打著哈欠咒罵周末都要加班的魔鬼公司。

“怕被人發現?”他將沈枝意幾乎罩在了懷裏,眼裏帶著些笑意看著他,門外的咒罵聲漸漸低了下來,那人的腳步也停住,像是在電梯門口,也像是在她家拐角。

沈枝意推他,不自在地別開臉。

她在意被人看見,周柏野卻完全不在乎,伸出手指撥了一下她無名指上的拉環。

然後不再說些什麽,笑了一聲,就走了。

周柏野走後,周梓豪開始給她發消息,屏幕都放不下的長文字,沈枝意坐在亂糟糟的沙發上看完了,他談論了過去,說起第一次見到她就喜歡,一見鐘情就是最好的釋義,他沒見過比她更特別的女生,也或許是他骨子裏就是犯賤,喜歡哪怕交往,沈枝意也不怎麽把他放在心上、當回事兒的樣子。

文字裏他比她更為了解沈枝意,愛吃牛腩不愛吃苦瓜生姜,喜歡桑葚不喜歡荔枝,生氣的時候不喜歡搭理人,說她獨立冷淡,又說她溫柔善良,將世間所有美好的詞都用在了她身上,最後更贈予祝福。

他說,沒人比我更希望你快樂。

堪比高考作文的文章裏,只有最後一句觸動了她。

她身上還殘留著周柏野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在她緊攥著他袖口的時候被留在了她指尖,同那枚忘記摘下來的拉環一起轉啊轉,她舉著手機躺在沙發上,怔怔地看著天花板,許久沒說話。

直到屏幕顯示外婆的來電,她接通,聽見的第一句就是外婆的疑問。

“枝意,你表姨說你在綏北談戀愛了,是真的嗎?”

她握著手機,張嘴又閉上,拉環尖銳的部分頂著掌心,在疼痛中恍惚明白了今天的勇氣,原來都是在為之後的轉折做鋪墊。

在從綏北到隨澤的高鐵上,沈枝意向ruby請了假。

ruby發來一個問號:【你瘋了還是我瘋了,項目要開始了你跟我請假?什麽原因。】

沈枝意:【家裏有點事。】

ruby:【誰家裏還沒點事了,小陳闌尾炎手術都只請了三天假,你請七天?】

沈枝意:【我媽說要跟我斷絕關系,讓我回去把戶口轉走,這件事算大嗎?】

ruby不回覆了。

高鐵進了隧道,周圍烏漆嘛黑,對面抱著小孩兒的女人低聲哄著說不要怕、馬上就能看到太陽啦、媽媽在呢你怕什麽,沈枝意別過臉,看見車窗上自己滿臉冷漠。

她當初離開隨澤的時候在高鐵上哭了一場,隔壁坐著的老人家分給她不少吃的安慰她,讓她不要難過,離開的時候都是悲傷的,但人生不就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麽,讓她堅強,想父母了可以隨時回來,反正交通這麽方便。

她嘴裏說著謝謝奶奶,抽紙巾擦幹眼淚,然後打開手機給沈如清設置不看她的朋友圈、以及不讓沈如清看她的朋友圈。

她料定自己不會頻繁回隨澤,拋開過年和國慶這樣的假期多的節日,工作後也果然很少回去。

出高鐵站發現隨澤變化不小,高鐵站門口開起了博物館,旁邊就是市政府,她在路口找了輛出租車,跟司機說,“到池花小區。”

司機笑了一聲,“很久沒回來了吧?池花小區都改名啦,現在叫富安小區。”

沈枝意嗯了一聲,說自己是很久沒有回來,一路看著窗外,發現綠尾湖邊都設置了防護欄,兩側的垂楊柳倒始終茂密,原本旁邊一排排開的都是龍蝦燒烤店,現如今只保留了幾家,其他變成了清吧和甜品店。

司機說,“這幾年不少年輕人回來創業,東西都搞得新鮮,晚上這兒可熱鬧了,再前一段路,晚上還會有學生過來唱歌,你晚上閑著無聊,可以過來看看。”

沈枝意這趟回來不會有無聊的時候,但卻仍然謝過司機的好意。

隨澤地方小,從高鐵站到小區只花了二十分鐘的時間,她站在樓下,發現一切都沒有變,除了小區變得更老、樓下娛樂設施玩耍的小孩兒換了一波,其他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她上樓,走到家門口,聽見屋裏面表姨和外婆說話的聲音。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正常的,要不是遙遙跟我說——遙遙您不記得啦?就二姑她孫女呀,也在綏北待著呢,電視臺工作,當記者,可有出息啦,這不前段時間她媽生日嘛,她就回來了,飯桌上說起枝意,遙遙說在路上撞見過枝意跟她男朋友!”

外婆連忙哦了好幾聲,“遙遙啊——我記得記得,哎喲,孩子大了,談戀愛正常,但李梅啊,你知道你姐的脾氣,你也別直接跟她說這件事兒啊,現在好了,母女倆本來就有矛盾,如清那事兒你也知道,她跟別的家長不一樣,不希望孩子戀愛結婚,她排斥著事兒,怕枝意步她的後塵,枝意大學志願那事兒在她心裏就是根刺,現在好了,刺更深了!”

男人不以為然地唉了一聲,砸吧著嘴,聲音粗糲,“當初她在我們家,我就覺得這孩子太冷了,我們對她那麽好,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我每天接送她上下學,有時候連小輝放學時間都錯過,結果現在電話都不打一通,上回李梅給她發微信,到現在都沒回,可真夠讓人心寒的。”

是表姨父。

沈枝意站在門口的腳步停住。

心裏像是被人揉了一把的呼吸緊促感又來了。

外婆不喜歡聽別人說沈枝意壞話,沒接話,說讓他們先吃著,她出去看看怎麽老沈還沒回來,結果一拉開房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的沈枝意。

外婆頭發白了不少,腰不自覺彎了下來,年近七十五歲的老人眼睛昏花,辨認了好一會兒,才喲了一聲,拉著沈枝意的手,“意意回來啦!”

她高興地拍著沈枝意的後背,看看她的臉又摸摸她的手。

“外婆——”沈枝意聲音很輕,鼻音就顯得沒那麽明顯。

外婆笑著摩挲著她的手背,“怎麽這時候回來啦?你不是上班嗎?不忙嗎?唉,看外婆都忘了,裏面說話,來來來,跟外婆進屋!”

沈如清不在家裏,表姨和表姨父坐在餐桌前,桌上七八道菜都沒剩下什麽,沙發上穿中學校服的男孩兒玩著手機,游戲音效外放地聽大聲。

表姨驚喜地看著她,完全忘了自己剛才在背後說了她什麽,急忙對沙發上的兒子說,“小輝,別玩了!你姐回來了!你枝意姐!”

張輝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本想說什麽枝意姐,他哪兒那麽多姐,結果擡頭看見沈枝意後,楞了一下,乖乖地喊了聲姐姐。

表姨父嚼著花生,看著她,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枝意回來了啊,之外就沒多說些什麽。

外婆拉著沈枝意的手,讓她喊表姨、表姨父。

沈枝意如外婆的意,都喊了一遍。

“你媽估計快回來了。”外婆嘆了口氣,對她說,“你知道你媽的脾氣,估計沒那麽容易消氣,一會兒啊,你別跟她吵,她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你能包容的就多包容——”

話音未落,表姨父就打斷道,“前段時間剛做完手術,陪床都是你表姨陪著的,你媽還不讓跟你說,怕耽誤你工作。”

沈枝意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沈如清在她印象中幾乎沒有生病的時候,她自己又是醫生,全家誰生病她最冷靜,哪怕小學出水痘,外婆嚇得睡不著覺,沈如清都能冷靜地去上夜班,只在回來的時候讓她別到處亂撓。

比起驚訝,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表姨白了表姨父一眼,“你說這個幹嘛!姐都說了不讓跟孩子說!”又跟沈枝意說,“你別擔心,你媽那是小手術,現在恢覆的不錯,你媽同事給開的刀,就說之後靜養,不能亂發脾氣。”

沈枝意語氣幹澀地問外婆,“我媽什麽時候動的手術?”

外婆原本不想說,嘆了口氣,拍著沈枝意手背跟她說,“半個月前動的手術。”

半個月前。

那時候她忙著分手、搬家,只顧著想自己的事情,累得每天回家只想躺著。

無暇思考跟沈如清之間的冷戰,也不想主動去調和。

但現在卻被告知,那段時間沈如清在動手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她喉嚨裏像吞了塊刀片,一路上想好的話到現在全部給剁得稀爛。

在這個時候,虛掩的大門被人從外拉開。

沈如清冷淡高傲的聲音同時傳了進來,“——就算你找過來,我也不會認可你。”

一道熟悉的男聲緊隨其後,溫順地表示歉意,“阿姨,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表達我的歉意。”

咯吱的聲音。

在門徹底打開後,交談聲全部終止。

沈如清看見許久未歸家的女兒表情裏沒有驚喜,只有審視。

她身旁,是兩手提滿了禮物的周梓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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